结婚三十周年这一天,我自杀了。
我死之后,我的丈夫霍赫年在第二个月就娶了新妻子。
我屋子里的东西都被丢掉。
我最喜欢的那颗银杏也被砍了换做梧桐。
我没有孩子,所以连最后可能记得我的人也没有。
……
2012年,北平机关大院。
“祝霍部长结婚三十周年快乐!”
我坐在霍赫年身边,平静地听着祝贺。
宴席过半后,霍赫年便消失不见了。
我清楚他是去找那个女人了,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了。
“这女人也是自作孽,拆散一对有情人,现在还不是孤零零一个。”
“别多嘴了!”
“本来就是,本来霍赫年一个外交部长,江冠英一个机江干事,现在要是在一起该是一对多美满的眷侣。”
细碎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中。
可我却始终一言不发。
宴会结束,我平静地收拾好家里的卫生后,便独自一人走到了房间里。
我坐在窗口,透过青绿色的木窗看去,外头是一颗光秃秃的银杏树干。
同样景色我已经看了三十年了。
直到天色黑了。
我默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,套在了房梁上,自己也站在了凳子上
“扑腾”一声,凳子倒地。
我叫江心语,在结婚三十周年这一天,自杀了。
……
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。
再度睁眼,我本以为自己是被救了,一起身却发现了不对劲。
——窗外的银杏树竟是茂密繁盛的。
视线一扫。
红彤彤的挂历上,1982年5月12日的几个大字刺入眼中。
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
不知呆滞了多久,我才终于明白自己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,回到了我和霍赫年刚结婚三个月的时候。
打开房门走进客厅。
入目是崭新的老式桌椅,天花板上的风扇叶“噗嗤”地转着。
我神色恍惚地站在那儿,正在这时,门被推开了。
一抬眸,就看见了年轻时候的霍赫年。
他一身笔挺的白色衬衫,俊美的面容不失凌厉,眉眼柔和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气势。
这是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,也是我强大、自信且疏离冷漠的丈夫。
失神间,霍赫年将手中的袋子放在了桌上,淡漠说道:“今天你家里人都会来,多做点饭菜吧。”
说完,他看也没看我就走了。
我顿了一瞬,才上前拿起菜进了厨房洗菜。
冰凉的水透过手掌沁入心脏,我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真实无比的梦。
我又回到了那个做了三十年的噩梦的开端。
我被亲生父母找回,却因被人下药失身于霍赫年,两人被迫结婚的噩梦开端。
时针走到了六点。
我将最后一道菜端出来,一个面容英气的女人上前接了过来。
她叫江冠英,现在是宣传处最年轻的干事,任谁来了都要说一句不愧是江家的女儿。
如果20年前,两人没有被抱错的话,我也许便是她现在这样。
江冠英笑着夸赞道:“心语嫁给霍赫年三个月,厨艺比之前好多了。”
我眸子颤了颤。
做了三十年的饭菜,自然与现在天差地别。
我抿紧唇,不知道该回什么,许久没有接话。
我的沉默却引来了饭桌边江父的怒斥:“杵在那里做什么?别人和你说话也不知回应,简直像个木头一样!”
江母劝着:“好了,老江,少说两句。”
随即,她又看向霍赫年道:“霍赫年啊,我知道让你娶心语你心里有气,是我们江家对不住你……”
说着说着,江母就红了眼睛。
江冠英闻言,立即拍着她的手臂:“妈,都过去了。”
我宛如木桩子一样,直直站着看着面前眼熟的这一幕。
上辈子我不知道看了多少回。
一开始我还会解释:不是我给霍赫年下的药,我也是受害者……
可无论我说什么,也没有人会相信我。
他们说我无耻,他们说我恶毒,他们指责我居然用这种下贱的手段抢夺自己妹妹喜欢的人。
我一开始也会委屈、悲愤、难过。
后来我眼泪干了,喉咙也哑了,心才终于不痛了。
江父跟着叹气,余光瞟到面无表情的我身上,气更不打一处来,当即冷喝出声:“你还有脸站在那里?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教养的东西!”
一旁的霍赫年蹙了蹙眉,唇一动,试图打断。
我却开了口,许久未出声的声线干哑不已:“爸,你说我没有教养,你教过我什么?”